邱栩寧怕他不相信, 還拿出醫生給他檢查報告, 登錄了自己的社交賬號, 拍照發給賀知淵看。

邱海燕冷眼看著，沒有攔他。

邱栩寧後背都已經濕了, 心急如焚地說：“我……我告訴我姐姐了，現在她讓我打掉。”

賀知淵終於說話了, 他聲音發啞, “你現在在哪兒？”

邱栩寧說：“……我現在在醫院外面。”

賀知淵說：“我馬上過來，你等我。”

邱栩寧掛斷了電話，松了一口氣，小心翼翼地看邱海燕, 說：“他也說要生下來, 姐, 你看——”

邱海燕說：“你還是不明白, 他說要生下來, 你就生下來？你們這種關系, 不可能長久的，寧寧, 你聽話, 我在外面也不是沒有聽過同性戀的事情, 臟亂，愛玩, 會騙女人結婚, 等女人懷孕後生了孩子後, 就繼續和男人玩，你還小，以後的日子還長，等你懂事了，再考慮這件事我也不攔你，但是賀知淵不行，你不能和他在一起，我們家對他不好，你能說他不是為了報覆爸媽才跟你在一起的嗎？”

邱海燕覺得這種可能性是很大的，這的確是一個很好的報覆手段，她現在真切地覺得很後悔，很後悔他們家收養了賀知淵，很後悔沒有發現他們有首尾，最後鬧成現在這個樣子。

邱栩寧有些激動地反駁：“不是的，他是真的喜歡我，他沒有那麽卑鄙。”

邱海燕沒說話，她是發現了，邱栩寧現在完全是一心一意地為賀知淵說話，他已經完全淪陷了。

她忽然覺得很疲憊，她發現他們這個家真的一片混亂，在感情這上面，就沒有一個順利的，她是這樣，邱碩海也這樣，現在連最小的邱栩寧也這樣，他還更過分一些，一個男孩子，居然被一個男人搞大了肚子，簡直天方夜譚。

邱栩寧見她忽然晦暗下來的神色，也愧疚起來，他知道邱海燕是為他好，她說的話也的確都在理，要是是別人遇到這種事情，他也能很理智地說出和邱海燕一樣的話，但這事兒落到他身上，他卻無論如何都做不了決定。

他肚子裏是一個寶寶，很健康的小寶寶，即使他和賀知淵做那種事情，做了那麽久，它也堅（挺著，沒有流產，生命力那麽頑強，就那麽打掉，讓它沒法出生，感覺……很悲傷。

邱海燕忽然說：“你之前說的那個女孩子，是誰？”

邱栩寧楞住了，吶吶問：“哪個女孩子？”

邱海燕說：“你跟我說的，那個女孩子，很小的時候被男人騙了，生了小孩兒，被家人趕出門，連書都沒得讀的，那個女孩子，是誰？”

邱栩寧呆滯了，他臉色慘白了起來，那個女孩兒還能是誰，當然是他媽媽，邱艷茹女士，他現在才反應過來，自己和媽媽那麽像。

邱海燕看著他的臉色，說：“你也知道了，有前車之鑒，你還敢生這個小孩？”

邱栩寧吸了一口氣，說：“我不知道，但這是兩回事。”

他沒有爸爸，但是他肚子裏的小寶寶可以有一個很好的爸爸。

他們沒能說太久，邱栩寧手裏的手機很快就響了起來，邱栩寧接通了電話，“餵。”

“你現在在哪裏？”賀知淵聲音有些不穩，帶著幾分急促。

邱栩寧看了邱海燕一眼，小聲說：“我就在醫院後門這邊，你……你來了嗎？”

“我看見你了，你不要動。”賀知淵說完就掛斷了電話。

邱栩寧擡頭看了看四周，果然看到了一個高大的身影逆著路燈的光，朝他們這邊快步走過來。

邱栩寧看不清來人的臉，但這個身影於他而言，卻是熟悉的，他欣喜且安心起來，想朝他走去，手臂卻被邱海燕拉住了，不讓他過去。

邱栩寧只好呆在原地，伸長了脖子，期盼地看著賀知淵過來。

來的人果然是賀知淵，他大步走過來，面容在光線下慢慢變得清晰，邱栩寧目光一對上他的，剛想開口說點什麽的時候，旁邊的邱海燕率先上前一步，揚起手，“啪”的一聲，沖賀知淵臉上甩了一個十分響亮的巴掌。

邱栩寧嚇到了，呆立在原地，很快就反應了過來，大聲喊：“姐！”

雖然邱海燕是女人，但到底從小幹粗活長大的，手上有勁，一個巴掌直接將賀知淵打得偏過了頭。

其實這巴掌賀知淵能避開的，但他沒有，他看得出來眼前這個女人滿含怒火，便讓她打了。

但一巴掌哪裏夠發洩邱海燕的怒火，一個好好的弟弟，被人拐上了同性戀的船，還被搞大了肚子，正常家長都會大發雷霆，不把眼前人打殘了都算好的，一巴掌又哪裏夠，她伸手就要再給賀知淵一巴掌，結果從背後被邱栩寧用力地捏住了手腕，“姐，你別打了！”

邱海燕聲音尖利道：“你放開！我不打死他都算好的，幾個巴掌我還打不得？”

邱栩寧鼻子一酸，淚水湧了出來，抽泣道：“你不要打他了，你要打你打我好了，要怪也怪我，是我先喜歡他的。”

邱海燕氣得胸膛劇烈起伏起來，“你懂什麽？！你學習那麽好，考個好大學，前途無量，你要為他生這個孩子，連學都不去上？”

邱栩寧張了張嘴，說：“……可以休學，我先休學，明年再上大學？”

邱海燕說：“你以為休學那麽容易？你被人搞大肚子這個理由你能往學校說？你想讓大家都知道笑話你？”

邱海燕氣勢洶洶的，邱栩寧說的話全都被她堵了回去。

賀知淵指腹揩了一下嘴邊，邱海燕手上都是繭子，這一巴掌，將他嘴角都打破了，“這些我都會想辦法，不用你擔心。”

他聲音低沈，儼然包含了幾分陰沈，他讓邱海燕發洩怒火是一回事，但他不可能沒有脾氣。

邱海燕察覺到他的情緒，冷笑起來，“你要是真的為寧寧好，就讓他打掉，他才19歲！還是個孩子！賀知淵，我媽一開始就沒看錯你，你就是個畜生，就是個王八蛋，他才幾歲，你也下得了手？”

賀知淵長得高大，看人的時候，都要低頭，壓迫感也十足。即使光線昏暗，看不清對方臉上的表情，但賀知淵渾身散發出來的氣息，都告訴邱海燕，他壓根不在乎，果然，邱海燕就聽見他開口說：“這是我和他的事情，你要是無法接受，覺得丟臉，我帶他離開這裏。”

邱海燕氣笑了 ，“你想的美！我還沒跟你算完賬，你倒好，你還想慫恿我弟和家裏斷絕關系？”

邱栩寧擦了擦眼淚，忍不住說：“姐……他沒有這麽說。”

邱海燕說：“你還沒懂他什麽意思？我是你姐，我會覺得你丟人？我是擔心你，我是為你好，這個孩子不能生，你們倆也不能再見面了，年紀這麽小，搞同性戀，還要生孩子？說出去不覺得可笑嗎？”

邱栩寧嗓音沙啞，“醫生說它很健康，它到現在都沒有掉，我想生下來。”

邱海燕忽然覺得很疲憊，她冷靜了一下，說：“你在好好想想，晚上不要做決定，等明天再說，現在先跟我回家。”

邱栩寧擡起眼，望著賀知淵的臉，咽了一口水，手指攥住了賀知淵的手，說話還帶著鼻音，聲線又軟又細，他說：“今天、今天從你家回來，我肚子痛，去了醫院，醫生說我是先兆性流產，打了針才好的……它很健康，手腳都長出來了，都有臉了，還好小……”

他沒說完，邱海燕伸手扯他的手臂，怒道：“跟我回去！”

邱栩寧被他打斷，頓時收了聲，有些僵硬地被她扯著往家的方向走，不過沒走幾步，就被賀知淵抓住了另一只手，“別走。”

邱栩寧扭頭看他，邱海燕說：“你想怎樣？想讓我把你們的事情告訴我爸媽？”

這幾乎是一種威脅了，邱栩寧沒法，情緒低落地對賀知淵說：“我先回去，你先回家吧。”

賀知淵註視著邱栩寧的眼睛，嗓音低沈道：“我會給你找最好的醫生，大學也不用擔心，還有七個月，你不會失去任何東西。”

邱栩寧聽了，還沒有說話，邱海燕冷笑道：“你說的好聽，嘴皮子動一動，生孩子的又不是你。”

賀知淵一個眼神都沒有給邱海燕，他緊緊地握著邱栩寧的手，聲音堅定：“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。”

邱栩寧沒忍住，笑了起來，“真的嗎？”

賀知淵垂眸看他，低聲說：“真的，所以別怕。”

邱栩寧心裏柔軟一片，前所未有的安心，他小聲說：“我相信你，我一直都相信你。”

說著，他唇角彎彎，眼裏也落滿了光芒。

賀知淵望著他泛紅的臉蛋，嘴角輕抿，捧起他的臉，親了親他的臉蛋，低聲說：“等我，我給你找醫生。”

“嗯，我等你。”邱栩寧聲音裏帶著幾分甜蜜，伸出手抱住了賀知淵的腰，將臉埋進了他的懷裏，心裏終於安定下來。

邱海燕：“……”

他們當她是死的嗎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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